2018年9月15日

畫作:〈豐收〉

〈豐收〉
1881
Julien DUPRÉ
法國, 1851-1910

杜普荷是畢勒(Isidore Pils1813-1875)的學生,也跟隨過勒曼(Henri Lehmann1814-1882)學習,1880年獲三等獎、1881年二等獎,1889年萬國博覽會獲銀牌獎,1892年獲騎士榮譽勳章。杜普荷於歐洲及美國終身聞名,富有的美國委託人,皆旅行到法國來取得他的作品。

作品描繪法國北部庇卡省(picardie)所在地的聖˙蓋町(Saint-Quentin)或諾羅(Nauroy)地區的鄉間農忙,右方兩名少女及一位兒童正耙著牧草,兩名男子將牧草堆上馬車。晚春或夏初為牧草的收割季節,以提供冬季或乾旱時期牛隻的食物營養,為最便宜的飼料。牧草的再生能力強,一年可收割多次,通常用長柄的大鐮刀收割。牧草季後,才是麥的收割季。收割後的牧草經常採用自然乾燥法,不需要特殊設備,但很大程度上受天氣條件的限制,需較大的勞動力。其中一種為地面乾燥法,也叫田間乾燥,牧草刈割後在原地或另選地勢較高處晾曬,加上流通的風,達到完全乾燥。根據氣候條件和牧草的含水量可進行草條的翻曬,約1~3天達到完全乾燥。以均勻的一層或成行的方式,平鋪在田間堆積。乾草處理過程需大量人工,將乾草用馬車從田間搬運到穀倉貯存。

畫面的人物可能以杜普荷的親屬為模特兒,馬車上為同為畫家的岳父羅傑(Désiré François Laugée),堆牧草者為妻舅喬治˙羅傑(Georges Laugée)。畫作反映了19世紀法國鄉間的農忙事實,除了上層階級,鄉村各階層的婦女,包含少女,都納入農業勞動的範圍,兒童則承擔一些較簡單、體力較輕的勞動,勞動在此被視為孩童學習生活的一環。除了還原艱困的田間現實的勞動面,畫面安定有序的馬匹,亦顯示了人與動物之間的默契。 

杜普荷的風格源於布荷東(Jules-Adolphe Breton, 1827-1906),介於學院主義(Academism)與印象主義(Impressionism)之間。史特吉(Hollister Sturges)1982年在提及布荷東與法國的鄉間傳統時評論到:「沙龍評論家正確地觀察到杜普荷為布荷東最密切的追隨者,透過形式的理想化,賦予筆下的農婦英雄式的光環,人物經常埋首於有力的活動當中。」但杜普荷高調的色彩及自發性的筆觸鮮明活潑,仍與布荷東的幽暗靜謐有所區別,例如畫作中的各個人物,多從黃色、金色的背景中突顯出來,呼應了早期聖像畫的傳統。帶有雲朵的天空,以及畫面不同的主題(motif),亦饒具活力。

畫面最有力的意象為前景的人物,如同赫丘力(Hercules)般,戲劇化地拋擲著牧草。精細形塑的人物,歸因於學院派的訓練,以及對於布荷東與布葛赫(William Bouguereau, 1825-1905)作品的研究,但未如學院派般僵硬,不論靜止或運動,皆處於活動的動態當中。背景區域若干運用刮刀所作的較自由化的處理,則顯示了印象主義的影響。整體而言,如史佩曼(Marion H. Speilman, 1858-1948)1891年所言,是對於光影對比、構圖的平衡、人物的呈現及配置的完美結合。另外,在觀賞畫面馬匹的臀部時,臀部的正面會隨著觀眾移動的視線左右移動,並始終維持正面的姿態,原因在於人類的視覺錯覺。當人從一定距離外看到立體外凸的物體時,因為無法精準判斷物體的凹凸變化,因此會主觀認定該物體是外凸的,這時若是改變觀賞角度,仍會產生物體正面一直向著觀察者的錯覺。然而,物體的立體凹凸變化不可以太深,不然即使只轉一個小小的角度,大腦仍會判斷原來的立體凹凸輪廓,而不致於產生錯覺。

杜普荷的大自然寫生不同於純粹的風景畫寫生,在寫情主義(intimist)當中,人才是主要的內容,舉凡人們日常生活的描繪,濃厚的鄉下與庸俗特性,鄉鎮的親密關係,都涵容在十足的人道主義理想當中,超越了「19世紀農人正在執行一例行任務」此一事實之上,傳達某種超時間性、準宗教情懷、道德之美的撫慰人心暗示。農人彼此雷同的鏟草姿勢,本身即是人的勞力及勞力摧折人的象徵。乾草車上的人,象徵「人的生產活動是在接近天際處進行的」。

杜普荷見識到1880年代農村勞動方式的變化不大,除了牛隻豢養的改變,許多法國的農作區域仍都未被觸及。他將農人與政治的意涵切割,儘管收穫是艱苦的,但大自然依舊提供充裕的收穫,鄉間生活因此比都市生活更具意義,農人們在此象徵了勞作的純潔。但另一方面,畫家亦可能透過這類作品抨擊了農村人口的遞減,以及大城市容易因工作而取得金錢的誘惑。

 藝評家烏贊(Joseph Uzanne, 1850-1937)在《瑪麗安妮畫集》(Albums Mariani)裡如此描述他:「杜普荷找到了一種適合在鄉下工作的方法,可以隨身攜帶工具材料至任何地方。他在鄉下的小圈子裡很出名,從未與任何人有摩擦,無論對雛菊或龐大的牲畜都一視同仁。坐在牧場的畫布前,小鳥似乎在身邊翩翩飛舞、歌唱。杜普荷的繪畫生涯在愛與藝術的寧靜中渡過,以樸實、雄渾、優美、典雅的天分,成功與榮譽自然降臨在他身上。」同時代藝評家史都利格 (Edmond Stoullig1845-1918)亦寫道:「羅傑先生的〈十月〉(En Octobre)獲得三等獎,是幅優秀的畫作,並不亞於杜普荷先生引人注目的作品〈收割牧草〉。畫面上用叉子將牧草舉起的男人,單獨來看便是一件傑作。」這樣的作品,皆是畫家勾勒幾個主要的線條與調和的色調,之後再回到巴黎佛蘭德林(Flandrin)大道14號工作室中繼續完成。拉芬內斯特(Georges Lafenestre1837-1919) 在他的《沙龍評論》(Livre d'or du Salon)中提到這件〈收割牧草〉:「一輛滿載牧草的大馬車,橫停在田野當中。前景中有個背對著我們翻草的人,正伸出叉子翻著牧草;同伴站在馬車頂端,等他裝上最後一捆牧草。右邊二名拿著耙子正在翻動牧草的女人,旁邊還有個小孩。平坦的田野散佈著草垛,沈甸甸的大片烏雲在天空中逐漸地擴散。烏贊如田園詩般的評論,卻犧牲了那些在鄉野間翩翩飛舞的小鳥,因為它是巴黎畫室中的作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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