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耶穌受難
Augsburg
School
約1500-1600
油彩、木板
126.4 x 53.3cm |
作品可能為三聯畫或雙折畫的其中一部分,功能為祭壇畫。祭壇畫會根據教會日曆和特別的聖人節日進行更換,兩側的聯屏只用於星期日,中間部分只在重大節日時,如耶穌受難日(Good Friday, 復活節前一個星期五)才使用。邊框有羅馬式的柱式,含水果花朵紋樣,為義大利文藝復興的樣式。德國的作坊多以大量生產的方式經營,多為滿足一般教會的需求。
奧格斯堡(Augsburg)為德國文藝復興的啟蒙中心,該城的商業貴族領袖富格爾(Fugger)家族,在此完成了一如佛羅倫斯梅迪奇家族的使命,任何其他德國城市都不像奧格斯堡般富有南方氣息,具有新人文主義的精神。此作為奧格斯堡畫派晚期哥德與南方文藝復興風格並存融合的範例,風格更直接受到凡˙艾克(Jan van Eyck, 1390-1441)〈上十字架──最後的審判〉的影響,宛如手抄本插圖般,吸引了觀者更近距離的注意力。畫面設計成一高度壓縮的空間,以發展更深、更複雜的景物配置。耶穌釘十字架的地點「各各他」(Golgotha,「骷髏地」之意)位於耶路撒冷城外的小丘,背景即為耶路撒冷城及圓形的神廟。十字架的刑罰出於古希臘人,在羅馬時代,釘十字架是一種懲治惡行和奴隸的主要方式。立柱事先埋在刑場上,而且使用不只一次。受刑人被帶來時只是帶著橫木,雙手已綁在上面,釘在橫木上後,再昇上立柱,最後釘上雙腳。
畫家在此製造一可信的空間分佈效果,將同時性而非歷時性的空間並置,藉由移情作用,讓觀者的目光逐一穿越各個局部畫面,以此來敘述並擴充觀者在同一時間內對於發生的事件的理解。耶穌位於畫面至高點,腳掌的釘刑血漬已染紅了十字架。同時釘十字架者有兩盜賊,其中一個盜賊斥責另一人不該譏笑基督,並說自己罪有應得,基督是無辜的。耶穌一聽,說道:「今日你要與我同在樂園裡了。」善良的盜賊名為「迪斯馬」(Saint Dismas, 稱為「善盜」),被釘在右邊,代表「善」的一方;另一個名為「蓋斯塔」(Gestas, 稱為「惡盜」)。善盜與惡盜的靈魂將分別被天使與魔鬼接走。
十字架下方出現的頭骨,暗示亞當頭骨的所在地「各各他」,拉丁文譯為‘Calvary’,聖哲羅姆(St. Jerome)認為那是因當地遍佈未被埋葬的骷髏之故。19世紀的理論則認為,各各他山丘的外形酷似骷髏,因而得名。基督被釘的所在地,正是亞當墳墓的上方。十字架上方的牌子為羅馬總督彼拉多(Pontius Pilate)所立的罪狀,上頭用希伯來文、拉丁文、希臘文書寫著‘I. N. R. I’,意為「拿撒勒人耶穌,猶太人之王」(Iesus Nazarenus Rex
Iudaeoruml),文藝復興之後的繪畫只寫上拉丁文縮寫字‘I. N. R. I.’。
從中午12時直到下午3時,大地一片漆黑無光。3點鐘一過,耶穌大喊:「天父!天父!為何丟下我?」耶穌知道一切都將結束,說:「我渴了。」一個器皿盛滿了醋置於地上,士兵斯帖法登(Stephaton)用海綿沾了醋,用牛膝草綁在棍子上,送到耶穌嘴邊。耶穌飲了醋,大喊一聲「成了!」便低下頭,將靈魂交付給神。耶路撒冷神殿裡的闈幔此時從中裂為兩半,大地隆隆震動,盤石崩裂,地面出現又深又長的裂縫。群眾的反應各自不同,目睹這一幕的士兵皆極其害怕,驚嘆:「他真的是上帝之子!」百夫長(Centurion)亦感到敬畏,說:「耶穌真是個聖人!」中左下方的一名士兵舉起右手表示景仰,其餘若干人表情無動於衷。耶穌被釘十字架前,士兵脫下他的外衣撕成四份,每人留下一份。他們也脫了耶穌的內衣,內衣只由一塊布織成,沒有縫線。其中一名羅馬士兵抽出匕首欲割開衣服,其他爭奪耶穌衣袍而糾打叫囂者,則試圖進行調解,說道:「別把衣服撕破了,我們來擲骰子,誰擲到了,衣服就歸誰。」十字架下方緊抱十字架者,為抹大拉的瑪利亞(Mary Magdalene)。
左下方的婦女們從加利利跟隨耶穌而來,被置於靠近觀者的前景部位,侷促一隅的身體與情感反應,於畫面上方的場景有所區隔。當其他的門徒棄耶穌逃逸時,她們仍一直跟隨耶穌到受刑地,作為基督死而復活的見證。藍色衣袍癱坐地上者為聖母瑪利亞,鼓起的腹部遵循了當時北方藝術的潮流,代表應當有子嗣、生育耶穌的特質。其他包含聖母瑪利亞的姐妹格羅罷(Clopas)的妻子,即門徒約瑟(Joseph)、小詹姆斯(James the Less)的母親瑪利亞,以及希庇太(Zebedee)兩個兒子詹姆斯(James)與約翰(John)的母親撒羅米(Salome)。多元場景的觀看畫面,使得觀者只能透過對細節的端詳,畫面的意義才能完全顯現。
上方左側為耶穌入殮的墓穴。在耶穌釘十字架的地方有一個園子,裡頭有一座在石頭上鑿成的新墳,未下葬過,於是就將耶穌的遺體安放在那裡,墓穴的門口並堵上一塊大石頭。右下方為獅子與花豹。中世紀動物寓言集紀錄了獅子的多方特質,當牠漫遊時,會以尾巴擦拭足跡,一如耶穌被天父派遣下凡,但仍隱藏其神聖的本質。當牠睡覺時,雙眼是張開的,以此隱喻當耶穌同樣安眠於十字架上及墓穴當中時,其神聖的本質仍是清醒的。此外,母獅誕生幼獅時,幼獅呈現死亡的狀態,直到第三天公獅吹氣到幼獅的口鼻,幼獅才復活。獅子在此因此具有耶穌復活的象徵。獅子有時也象徵虛張聲勢、兇殘的撒旦,此處黑色毛髮的獅子及動作,亦似乎象徵撒旦。
花豹有時也象徵耶穌。中世紀傳說花豹會在飽食後回到洞穴休息三天,並在醒來之後的吼聲中發出香氣,吸引動物來到面前,暗示耶穌死後三天復活。耶利米書(Book of Jeremiah)當中,基督徒則傾向將花豹等同於惡魔。中世紀動物寓言集將牠視為背叛的象徵,因古代以來的信仰認為,豹是母獅與黑豹的通姦關係的雜種。
全景式的視野抵達了遠方的山巒,以及天邊的層積雲與卷雲,強化了景色的幻景效果。源自義大利的大氣透視法,從近處的人物到遠方耶路撒冷城及積雪的山峰,景物的明暗、細節、色彩呈現遞減狀態,逐漸融入灰藍的天空。構圖不具備精確完美的幻覺主義的寫實主義輪廓或形象,空間被分割成疊合式的拼圖構造,人物或大或小、或低或高,目的在營造出同時性的場景再現。平靜舒緩的敘述方式,強調人物面貌輪廓、服飾色澤、盔甲的華麗,整體帶有柔和的氤氳效果,即使天空烏雲密佈,人物之間也沒有很沉重的悲劇氣氛,原因在於此類畫作並非為了喚醒宗教情感,功能在於以圖畫的形式來回顧早期基督教的歷史。
人物衣袍稜角分明的縐褶以及厚重堆疊的布料質感,為德國哥德晚期的風格特徵;而畫面邊緣的古典建築柱式、天使的形象、以及葉串的裝飾,則帶有義大利文藝復興的偏好。整體呈現了晚期哥德細節描繪過渡至文藝復興的風格發展。德國藝術對忠實複製自然或將自然理想化均不感興趣,也不在意準確地描繪人體,而是習於純粹的物體與精神之間的對比,目的不再於逼真描摹事物的型態或表現美感,更重視的是「精神對話」,人物的面貌因此幾乎完全忽略了個別的肖像特性。